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穿越時空的早餐店

開了這間早餐店,玉蓁才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普通。或者說,是早餐店讓她變得與眾不同。

我要一個紐澳良雞腿堡,要加蛋,一個薯餅,還要一杯無糖冰豆漿。」

「一份歡樂兒童餐,飲料做小杯奶茶,然後再一份綜合拼盤套餐,飲料要大杯的奶綠。」

「我要三個蛋餅,口味要鮪魚、里肌跟總匯,鮪魚要加起司,另外兩個不用,醬油幫我加多一點。」

「你好,Uber取餐!917的訂單好了嗎?」

「薯餅、蛋炒熱狗、雞米花、洋蔥圈、小肉豆、黃金QQ球,對,我剛剛說到的都要一份,然後還有飲料,飲料要……」

這是一間中西混合的早餐店,從中式傳統的蘿蔔糕煎餃豆漿,到西式的義大利麵漢堡奶茶都有賣,店裡放著悅耳的輕音樂,簡單又時尚的裝潢讓這裡看起來就像一間咖啡廳。

每天早上,在早餐店櫃檯的玉蓁就跟在戰場上一樣,只是朝她飛過來的不是子彈,而是各式各樣的點餐內容,雖然每張桌上都有點餐單,也有提供手機線上點餐的功能,但多數顧客還是喜歡直接到櫃檯,看著牆上的菜單唸出想要的餐點。

玉蓁早餐店的運作模式是這樣的,玉蓁坐鎮在櫃檯,負責所有顧客的點餐、結帳、出餐,內場員工只要在廚房把餐點做出來就好。

位在第一線的玉蓁不只要面對現場的客人,還要處理電話跟外送平台的訂餐,數不完的訂單、接不完的電話、不斷湧入的客人,讓玉蓁的大腦沒有一刻能休息。

玉蓁的早餐店不是加盟,而是她一手從無到有經營起來的,為了跟連鎖店做出區別,這間店沒有諧音店名跟商標,「玉蓁早餐店」五個紅底白字的大招牌直接掛在店面上方,每個字的招牌各自分開,看上去十分醒目,比連鎖早餐店更能吸引客人。

早餐店剛開始營業時,玉蓁曾擔心自己能不能勝任老闆的位置把店管理好,因為從小到大,她一直覺得自己並不是個聰明的人,跟大家一樣,她只是個普通人而已。

直到開了這間早餐店,玉蓁才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普通。

或者說,是早餐店讓她變得與眾不同的。

只要站在櫃檯面對客人,玉蓁的大腦就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運轉,哪個客人點了什麼、幾號桌、金額多少,她全都記得一清二楚,不曾出錯過。不只記憶力,連她的心算能力也進化了,她一開始還需要用計算機來結帳,現在只要聽到客人的點餐內容,金額就會在腦中自動加總,算出總額。

連玉蓁自己也無法解釋這種現象,只能說這是上天賜給早餐店老闆這個特殊族群的超能力吧。

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,玉蓁的早餐店已經開了十八年,當地的居民都變成了老主顧,玉蓁在當地小孩的口中,也從親切的早餐店姐姐變成了早餐店阿姨。

只不過,小朋友點餐時要是叫她阿姨,她都會自動忽略就是了。

******

玉蓁早餐店的營業時間是早上六點到下午兩點,通常在一點多之後,吃午餐的人潮便會逐漸散去,玉蓁也能稍微喘口氣,收拾一下櫃檯,幫結帳跟打烊做準備。

玉蓁剛把櫃檯桌面整理乾淨,她注意到櫃檯旁的餐架上還有一袋早餐放在那裡。

餐架是為了外送跟電話訂餐的客人而準備的,先做好的餐點都會放到架子上等他們來領取,現在還剩一袋,代表還有人沒來取餐嗎?

玉蓁走到餐架前,看了一下袋子上貼著的紙條,上面印著餐點的內容,有一份鱈魚蛋堡、一份招牌總匯三明治、一份蘿蔔糕跟三杯米漿,除此之外還有一支訂餐的電話號碼,代表這位客人是打電話來點餐的。

「這支電話是……」

一看到電話號碼,玉蓁就想起來了,一個鮮明的身影從她腦海中浮現出來,那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,他習慣打電話來點餐,差不多十分鐘後就會來取,男子戴著眼鏡,相當斯文有禮貌,有時候餐點還沒做好,他也會站在旁邊默默等待,不會催促。

假日時,男子偶爾會帶小孩跟太太一起來店裡用餐,他小孩看起來剛上小學,是個很有活力的小男孩。

男子點餐的組合都是固定的,主食跟飲料各三份,或許是想讓家人能吃到不同的口味吧,他每次點的品項都不一樣,今天是漢堡,明天換吐司,今天喝豆漿,明天換奶茶,每次搭配都不一樣。

還有……對了,每次來取餐時,男子都穿著休閒的居家服,玉蓁猜他就住在樓上的懷恩社區裡。

懷恩社區有五百多家住戶,是當地有名的大社區,玉蓁的店面就在社區一樓,從社區門口出來右轉就能看到,許多住戶都是玉蓁的老顧客,男子一家應該也是住戶,只是訂了餐卻沒來取,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。

該不會是忘記自己有訂早餐了吧?玉蓁決定拿起電話,直接撥打紙條上的訂餐號碼,跟對方問個清楚。

電話響沒幾聲,一名女子便接起了電話:「喂,你好。」

玉蓁認得這個聲音,正是那名男子的太太,她接著問:「妳好,這裡是玉蓁早餐店,你們早上有打電話來訂餐,請問還有要取餐嗎?」

「……取餐?」女子的聲音有些遲疑,似乎聽不懂玉蓁的意思。

「是,是妳先生打電話來點餐的,他點了……」玉蓁把餐點內容說過一遍,然後又問一次:「請問有要來取餐嗎?我擔心你們忘記自己有訂餐,而且餐點也放很久了,所以才想確認一下。」

「是我先生……打電話去訂的?」

不知道為什麼,女子好像從頭到尾都不在狀況內,儘管如此,玉蓁還是冷靜回道:「是的,是他打來訂餐的。」

「真的是他?妳聽到他的聲音了?」

玉蓁回憶今天接到的每通電話,當中確實有男子訂餐的聲音。

「沒錯,妳先生很常打來,所以我認得他的聲音。」

玉蓁沉住氣,打算迎接女子的下一個問題。

女子電話那頭短暫的沉默過後,最後的聲音竟然在發抖:「等我一下,我現在就過去。」
幾分鐘後,女子帶著男孩來到了早餐店,只是跟上次相見比起來,兩人完全變了一個樣子。
玉蓁記得上次看到他們全家一起來吃飯時,女子不管是用餐還是聊天,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。

而現在,女子的臉色憔悴蒼白,身形看上去瘦了不少,一向活力十足的男孩也變得死氣沉沉,一臉木然地跟在母親身後。

「妳好,我剛剛有接到電話,說我先生有訂早餐……」

女子剛開口,玉蓁就把早餐拿到櫃檯上,說:「是的,妳先生訂的餐點在這裡。」

「是嗎……」女子低頭盯著那袋早餐,沒幾秒的時間,女子雙眼快速泛紅,淚水眼看就要奪眶而出。

就算玉蓁身經百戰,面對過各種客人,女子現在的反應還是讓她措手不及,她不知道女子為什麼突然就哭出來了。

女子顫抖著肩膀,用啜泣的鼻音問道:「真的……真的是他打電話來訂餐的?妳確定那是他的聲音?」

「呃,是的,我真的聽到他的聲音了。」

儘管對眼前狀況一頭霧水,但玉蓁對自己的記憶還是很有信心。

「請問,妳先生他……」

「他不在了。」

不在了?玉蓁還沒想好怎麼接話,女子又說:「他去世了,上個月走的。」

「啊……」

玉蓁沒想到會聽到這個消息,同時一股矛盾正在她腦中相互衝擊,女子的樣子看起來不像在說謊,但她今天確實有接到電話,聽到男子點餐的聲音了呀……

「我很遺憾,」玉蓁說:「妳先生一直很支持我們店,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,請跟我說。」

「阿姨能幫我們抓到害死爸爸的壞人嗎?」男孩突然抬頭說道。

又一個意料之外的資訊,她先生是被殺害的嗎?

「小佑,不要胡說,那是警察的工作。」女子小聲斥責,男孩又低下了頭。

「沒關係的。」玉蓁用溫和的語氣幫男孩打圓場,然後凝視著女子,問:「妳想跟我聊一下嗎?」

玉蓁也失去過摯愛,她知道這種感覺,不需要獨自承受傷痛,找個人說話會舒服一點。

女子似乎從玉蓁的眼神中感應到相同的電波,點了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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